查理·芒格的生活不只是金钱

华尔街日报的作者杰森 · 茨威格，回顾了刚去世的传奇投资人查理·芒格的一些故事。这是一篇朴实无华，细节却非常打动人心的讣闻。

1931年，奥马哈市第 41 街的一个秋千上，一对七岁左右的男孩和女孩正在玩耍。一只流浪狗出现了，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。

孩子们试图把狗赶走。男孩毫发无损，但女孩子被咬伤了，感染了狂犬病，不久后死亡。

男孩活了下来。他叫查理·托马斯·芒格。

查理·芒格，这位才华横溢的投资界亿万富翁于本周二在加州一家医院去世，距离他的 100 岁生日还有 34 天。

我曾问这位巴菲特旗下伯克希尔·哈撒韦公司的副董事长：”你怎么看些把成功完全归功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辛勤工作的人？”

芒格抢先说道：”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。”

然后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，我不记得他曾公开讲述过这个故事。他说：”那只该死的狗离我不到三英寸。我一辈子都在想，为什么它咬的是她而不是我？我活了下来，她却死了，这纯粹是运气。”

他还说：”那些独来独往的人和公司记录，总是融合了合理的智慧、辛勤的工作和大量的运气。”

在过去的二十年里，我非常幸运地结识了查理·芒格。如果你认为他的一生只是在堆砌金钱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。请从各种意义上想一想，已经很少有人比他更富有了。

那些对他知之甚少的人认为，芒格是如何挑选股票的典范——他的确是。但熟悉他的人，则认为他是道德楷模，一个展示如何清晰思考、公平交易和充分生活的人。

他认为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。

芒格几乎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人，都更具有哲学家所说的认识论上的谦逊。他深刻地意识到人所能知道的是多么少，以及敞开和改变自己的思想是多么重要。

当然，很多人认为芒格是一个傲慢的老顽固，就像《辛普森一家》中的伯恩斯和辛普森老爷爷的混合体，拥有数十亿美元，还是商界有名的大嗓门。

芒格在 1987 年承认：”在我的一生中，从来没有人指责过我谦虚。虽然谦逊是我非常钦佩的一种品格，但我认为我并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”。

芒格以优异成绩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，却从未获得大学学位，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多聪明。如果说他不喜欢受人愚弄，那是太轻描淡写。在 2019 年接受《华尔街日报》采访时，他至少七次用 “愚蠢至极 “来形容其他人甚至整个行业。

那么，他是一个狂妄自大、脾气暴躁的老人在对着云大喊大叫吗？

不，如果说芒格了解一件事，那就是他自己。正如他在2014年告诉我的那样：”孔子说，真正的知识是知道自己无知的程度….。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，比才华横溢更有用”。

芒格（和巴菲特）将此称为 “能力圈”，并经常指出，能力圈的直径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确保你不会自欺欺人，以为直径比实际更宽。

这就是为什么这两个人要 “扔掉太难”，意思是把每一个无法理解的投资理念都扔进了一个心理垃圾桶。这就是为什么芒格说，投资者应该等待数年或数十年，等待一个物美价廉的好点子，而其余时间什么也不做。

芒格在2019年说，”我比大多数人更成功的部分原因是，我善于摧毁自己最喜欢的想法。我很早就知道这将是一个有用的诀窍，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磨练这个技巧，所以当我能够摧毁一个自己长期以来非常努力的想法时，我很高兴。而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”。

好奇心和思维敏捷性，让芒格一直工作到去世前几天，也让人们朝圣般地去看他。

他很可能是商业史上最忙碌的百岁老人。除了是巴菲特得力助手，芒格还是法律出版商《Daily Journal》的董事长、零售业巨头Costco公司的董事、中国公司的积极投资者，以及南加州最大公寓开发商之一的合伙人。

每周他还要多次见多位公司的首席执行官、政府官员、大学校长、科学家、风险投资家、基金经理、硅谷企业家，以及其他渴望利用他的经验和专业知识的人。

业余时间，芒格仍然沉迷于设计建筑项目的爱好。

10 月下旬，在通过 Zoom 通话参加了 Costco 董事会全天会议的第二天，芒格与我交谈了一个小时，丝毫没有疲倦的迹象。他说：”当你享受工作时，你就不会把它称作工作。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我所有的工作，但我喜欢大部分。”

芒格补充说：”我的日子不像四五十岁时那么充实，但我的脚步并没有放慢多少，只是发生了一些变化。”

主要的变化是，虽然芒格仍然开车在当地旅行，开着高尔夫球车四处巡视公寓楼和建筑工地，但他已经很少坐飞机了。

相反，人们会通过 Zoom 或亲自来找他。

芒格刻意让自己身边围绕着他喜欢的人。芒格的朋友彼得·考夫曼上个月说：”许多最富有的人内心都有一个洞，他们总是试图去填补。但查理知道，你无法用钱来填补这些空洞。这就是为什么他花这么多时间与朋友和家人在一起”。

为了庆祝自己的百岁生日，芒格的家人计划在除夕夜在洛杉矶市中心的加利福尼亚俱乐部，举办一个黑色礼服的晚会，邀请 500 多位宾客参加。

芒格告诉我，元旦过后，他打算马上回去工作。

通常在午餐时，有时在晚餐时，芒格会回答问题，就各种话题滔滔不绝地讲上几个小时。食物和鲜花都来自Costco。他的大部分衣服和价值 75 美元的手表也是如此。

芒格的家庭经理奥斯卡·埃斯特拉达·戈麦斯上个月告诉我，大多数时候，芒格早上 6 点到 8 点起床，通常晚上 10 点左右睡觉。芒格会在电视上看一会儿《宋飞正传》的重播，然后读一本科学或历史方面的书让自己入睡。他每年仍然要读几十本书。

戈麦斯说：”有时他会读到凌晨 1 点。如果他对一本书着了迷，那就像狗啃骨头一样，会把骨头啃得精光。他可以在两天内读完一本书。”

在午餐和晚餐时来看他的访客说，芒格上午的精力确实不如下午。但总的来说，他们说这位老人给了他们非凡的见解。

前投资银行首席执行官约翰·康林，现在是一名基金经理，也是芒格聚会的常客。他说：”他不只是给你建议，而是每周花几个小时思考几个星期，并不断对其进行微调和迭代。没有什么比有人为你做这件事更让人感觉好的了”。

Costco首席执行官克雷格·耶利内克说，在董事会，芒格 “确保没有任何事情会被认为有损我们企业的声誉和诚信”。

芒格还花了几年时间，耐心地敦促高级管理层将业务拓展到他最喜欢的全球市场之一，中国。Costco公司于 2019 年在中国首次亮相，很快将设立 7 家分店。

那么，高科技企业家们认为，他们能从这位因嘲笑定价过高的科技股而闻名的 99 岁老人身上学到什么呢？

数字支付公司 Stripe 联合创始人帕特里克·科里森也是芒格聚会的常客，他说，”持续性使复利成为可能。如果我们要在未来取得成功，就必须真正善于从长远的角度思考和投资。”

科里森说，伯克希尔-哈撒韦公司是适应性生存的典范，巴菲特自 1965 年以来一直担任公司董事长，芒格自 1978 年以来一直担任副董事长。

其中一条经验是，芒格所说的 “应得信任的无缝网络 “的重要性，在这个网络中，公司公平地对待员工、客户、竞争对手和其他支持者。

科里森说：”如果你在结构上与生态系统中与你相邻的人敌对，也许你能繁荣五年，但不会繁荣 75 年！”

12 月 5 日，Stripe 旗下的 Stripe Press将再版《穷查理宝典》的简写本，这是一本由芒格撰写的演讲和文章汇编。现有版本的英文版已售出约 17.5 万册，中文版售出 120 万册。

“人们能够拥有明智的判断力，同时又不被周围的强烈情绪所影响是非常罕见的。这只有经过多年的自我修养才能做到，”西雅图全球投资公司喜马拉雅资本的负责人李录说道。这家公司在中国股市有大量投资。”中国人真的把查理视为现代儒家的一个例子。”

芒格经常谈到对未来几十年进行投资的重要性，这是他一直坚持到最后的重点。

私募股权公司 Generation Partners 的联合创始人、常客约翰·霍金斯最近说：”你知道很多老人会说，到了我这个年纪，我连绿色香蕉都不买了。而查理正在一卡车一卡车地购买青香蕉。他在为未来 10 年、20 年、30 年做投资。他的脚一直踩在油门上，没有松开过。”

在这些投资中，芒格是喜马拉雅资本最大的外部个人投资者，他还通过雅富顿地产（Afton Properties）在加利福尼亚和其他州投资了花园公寓，雅富顿地产由他的邻居和朋友阿维·梅耶经营。

在他的聚会上，芒格用俏皮话和老掉牙的笑话，讥讽他所认为的商界最愚蠢的做法。

他嘲笑强调短期投资业绩，方式是讲了一个故事。一个人走进一家渔具店，看到一堆华而不实、五颜六色的鱼饵。他对店主说：”天哪，这些鱼饵又紫又绿！鱼真的会吃这些鱼饵吗？” 

店主回答，”先生，我不卖给鱼。”

一个星期五，几个朋友来吃午饭，发现芒格坐在他家的餐桌旁。他并没有开始用餐，而是在研究建筑图纸和财务报表，决定是否开发他拥有的一块地产。

那天午饭后，他下午 4 点要参加一个商务会议，然后是工作晚餐。那是一年前，距离芒格 99 岁生日还差一个月。

上个月，我曾问过芒格，以他这样的速度还能坚持多久，许多年龄只有他三分之一的人可能都会感到疲惫。他说：”我完全不知道。该停止时，我就会停止。”

然后，我问他想要一个不超过 10 个字的墓志铭。他的回答很直接，充满了认识论上的谦逊： “我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”

他没有说 “我是有用的人”——那要由其他人来评判，而是说 “我努力”。

他很清楚这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