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军劫掠宋濂妹

有掳掠妇女的行为。明军掳掠妇女都掳掠到宋濂头上去了。

宋濂兄妹三人,除他自己之外,有兄宋渊,有妹宋㜪。

先母夫人陈氏墓表》:
夫人年二十来嫔蓉峰处士,处士大雅君子,生平不识伪言伪行,与夫人偕如鼓琴瑟。生二子渊、濂,一女㜪。……渊以医学鸣,用荐者为义乌教谕。濂亦自布衣召入史馆,㜪适儒士贾明善,皆有孙矣。

受害者即宋濂之妹宋㜪,字新。

宋㜪“美姿容,幼即读书知大义。搦管作字,亦庄可观。”

会读书又能识字的大美人啊。

长大后的宋㜪,嫁义乌贾明善为妻。

义乌,也记载为乌伤,都是同一个地方。

宋㜪本来和丈夫在义乌生活,但她父母怜爱她,让她和丈夫迁徙到潜溪居住。

宋㜪侍奉母亲,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日子。但是……

戊戌岁(1358年)十月,明兵攻破兰溪,远近震动,宋㜪和丈夫进窦山避难。十一月十四日,宋㜪躲藏在莽丛里,被游卒所抓。宋㜪取下自己的银镯请求游卒释放,游卒不同意,准备侮辱她。自幼以古代烈女为楷模的宋㜪害怕遭受侮辱,急中生智,谎骗游卒说:“我昨天将价值数千缗的珠宝埋藏在山坎里,你先别逼迫我。如果你逼迫我,我将去寻死,对你有什么好处呢?不如我引导你将珠宝取出来吧。”游卒听宋㜪这样说,觉得很有道理,就押着宋㜪去寻找珠宝。估计这个游卒在路上幻想着此行来个财色兼得,将美人和珠宝统统收入囊中。

然而,行至深渊之时,宋㜪趁游卒不备,跳入深渊之中。

岁戊戌十月,西兵捣兰溪,远近大震,烈妇不自安,同夫避入浦阳城窦山中。未几,乡民啸聚倡乱,树旌纛,执剑,杀人如刈草菅。烈妇亡匿灌莽中,为游卒所执,乃抽银条脱求解,不听,将乱之。烈妇以计绐曰:吾有珠可直数千缗,昨夕瘗山前坎中,尔幸无急我,急我,我将死,于尔何利,不若导尔发之。游卒悦其言,从之,行至深渊侧,竟跃入死焉。时十一月十四日也。

这个本来想财色兼得的游卒,落了个人财两空。

戊戌岁,即至正十八年。

正在浦江教学的宋濂得到幼妹殉节的消息,悲恸不已。

此时的宋濂比其妹宋㜪还早几个月见识到了什么叫大明天兵。

《潜溪后集》卷一:
至正戊戌春三月丙辰,西师下睦州,浦阳壤地舆睦境接,居民震惊,多扶挈耄倪走傍县。予亦遣妻孥入勾无山,独留未行。日坐环堵中,块然无所为,乃因旧所记忆者,作《诸子辩》十通,九家者流颇具有焉。……夏六月壬午,仅克脱稿。越三日己酉,而浦阳陷矣,余遂竭蹙趋勾无。惊悸稍定,俾仲子璲录之如右。呜呼!九家之徒,竞以立异相高,莫甚于衰周之世。言之中道者,则吾圣贤之所已具,其悖义而伤教者,固不必存之以欺世也。于戏!邪说之害人惨于刀剑,虐于烈火,世有任斯文之寄者,尚忍思淬其锋而膏其焰乎。予生也贱,不得信其所欲为之志。既各为之辨,复识其私于卷末。学孔氏者,其或有同予一噘者夫。秋七月丁酉朔,金华宋濂记。

《芝园前集》卷四《亡友陈宅之墓铭》:
至正戊戌,濂避兵徵君家,已而迁宅之之西轩。濂携室人贾专及仲子璲、长孙慎,三世为四人尔,心胆战掉,若丧家之犬。宅之煦妪而轸存之,视濂犹弟兄,遇璲与慎有若子孙,宅之内子蒋夫人亦视专如妯娌然。濂安之,百里之外忘其流离颠沛之苦者,宅之夫妇力也。

戊戌岁(1358年)三月,明军攻破睦州。宋濂让妻子贾专、次子宋璲和长孙宋慎避入诸暨勾无山中,自己留下来撰写《诸子辩》。六月十五日,才写完稿子。三日后,明兵攻破浦江,宋濂留不下去了,带着妻小到勾无山中友人陈宅之的西轩里避难。陈宅之对宋濂一家子很好,陈宅之妻蒋氏和宋濂之妻贾专相处如妯娌。

就这样,宋濂逃过一劫。

得到宋㜪讣告的宋濂用笔写下了《宋烈妇传》。

传中除了宋㜪殉节事迹之外,对宋㜪的生活日常记述得十分详细,毕竟是亲哥撰的。

比如宋㜪沉默寡言的性格,嫁人后真·足不出户。

既长,归乌伤贾明善。足不妄踰户阈,虽家人,弗闻其语笑声一。宗欢曰:是端简静默也,贾氏有妇矣。

比如宋㜪日常以烈女为楷模,表示自己作为“妇人”要“璧碎而洁,无瓦全而秽。”

父母亦贤之,不忍其远去左右。越一年,令与夫来居潜溪。烈妇孝养益谨,见诸女读古烈女事,则慨然想其为人,既而曰:是亦不难,为妇者,当璧碎而洁,无宁瓦全而秽也。

最终宋㜪的结局如其所言真的是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”了。

宋濂还在末尾写了一段感想:

其兄濂闻而哭曰:天乎。烈妇在家为淑女,归人为良妇。既淑且良,纵不备有胡福,岂不得考终于寝乎。呜呼。自古莫不有死,当是时,执法之大吏,秉钺之将帅,守土之二千石,或有不能,而烈妇独能捐躯徇义,千载犹生。视彼弗死,而若死者何如也。纵遘兵祸,又何伤焉。然而妇之守贞,犹人子之当孝,人臣之当忠也。烈妇之死,恒道尔,何足深羡乎。虽然人之所欲,莫甚乎生,苟所见一发未尽,则幸存之念生,含辱忍垢,何所不至哉。想其临渊之时,贞刚之气充塞上下,天不足为高,地不足为厚,日月不足为明,视微生直鸿毛耳。不然,何以能若是之烈也。烈妇之事,与轧之窦氏,越之王氏,无大相远。求之千百,而不一二见焉。濂因不避亲,摭其行实,著为私传一通,所以白烈妇之志。他日传之竹帛,诏诸海内,良史氏职也,非濂之所计也。

宋濂在传中对明兵称为“西兵”,其实也很好理解嘛。对于宋濂所在的浙江一带来说,明兵是西边安徽那来的,当然是西兵喽。

太祖高皇帝实录 卷六 戊戌岁 十月 六日
○辛未枢密院判胡大海取兰溪县。先是,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伯颜不花、云完都等,平其五垒。是日,进攻兰溪。敌兵千余出战,败之,克其城。获元廉访使赵秉仁等十四人,马牛羊万头。立闽越翼元帅府,分兵守其要害,遂进攻婺州。

戊戌岁十月六日,明兵攻破兰溪县。十一月十四日,宋濂之妹宋㜪被游卒所逼,沉渊殉节死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宋濂所撰的《宋烈妇传》后,又撰写了一篇《谢烈妇赞》。谢烈妇名叫谢芾,是宋濂之友吴履之妻,吴履是明初循吏,兰溪人。

谢烈妇芾,婺之金华人。年十三,适兰溪吴履,奉尊章,处宗族以礼,性勤而刚。……戊戌春三月,西师破睦州,游骑日压境上。芾惧,急谓履曰:妾闻西师铁骑,逾十万数。出则尘埃蔽天,白日为黄。既得睦,必东窥婺。谓其不至者,妄也。卿读书号男子,宜察知之。妾衰瘦如鬼,旦暮祸及,决不能挈弱幼远遁。曷若先买舟东下为上计,否则归妾母家,母家南有池,即有急,以身喂鱼鳖尔。履重于行,绐曰:勿恐,有履在也。冬十月二日丁卯,履出城南,芾复申前言,且祝履曰:宜急旋,稍缓无及矣。履复答如初。越四日辛未,芾见溃军被血衣,东奔不绝,谓媵人曰:事急矣。候鸡再号,裹粮挟季女以东,媵人负小儿以从。明日壬申,力惫甚,芾犹手牵女,且行且泣,曰:汝父不得复见矣,吾与汝死即死耳,身不可失也。遂避入金华山中,媵人后视芾不相及,弃小儿道上,亦泣去。已而,游兵四至,赤帜遍山泽,东西作呼啸声,掳女妇无算。芾度不可免,力疾扪萝而上,抱女投崖下死。

赞中提及戊戌春三月,西师破睦州,游骑压境。谢芾害怕受辱,打算回娘家投池喂鱼鳖。

十月二日吴履离家,十月六日兰溪城破。攻破兰溪的是明军,《明实录》上有记载,连时间都是一模一样。谢芾看见溃军逃跑,便携带儿女以及婢仆逃难。十月七日,谢芾和儿女逃入金华山,但谢芾的女仆跟不上她,将她儿子丢在路上,哭着跑开了。此时游兵已经到了金华山,四处掳掠妇女。谢芾自知不可避免,用力攀上悬崖,抱着幼女投崖而死。

宋濂在赞中末尾特意提到:戊戌之变,濂女弟㜪,亦以秉节沉渊死,后烈妇,特三十有六日尔。濂悲之,泪落弗止。闻有如间者,必谨叩之,或历其地以访焉。

在宋濂的笔下,溃军是溃军,溃败的军队是披着血衣向东逃跑,而游兵则“四至,赤帜遍山泽,东西作呼啸声,掳女妇无算。”显然溃军和游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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